大家好，今天想跟大家分享这本《中国五兄弟》，记得当时收到样书，一眼就从好几本中看到这一本，迫不及待地读完，觉得故事非常精彩，到现在为止，这个故事读了很多遍，依然觉得非常精彩。

想问一下各位爸爸妈妈，你们有观察过自己的孩子听到特别喜欢的绘本故事时，表情是怎样的吗？

我在讲故事时，爱偷偷观察孩子们的表情，发现他们听故事入神时，会集中精神、竖起耳朵、眼睛发亮，仿佛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故事的世界。

有的孩子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急着要帮你翻页。有的孩子呢，则会埋头到插图中找细节，像侦探般把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一点点地搜索出来。读完一遍，他们还要求再读一遍。

可以说，遇到这样的绘本，对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都是一种享受。今天要分享的这本《中国五兄弟》就是一个这样迷倒大人、小孩的故事，曾经有个小女孩连续听我讲了4遍，哈哈。

首先我们来看封面。封面中5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排成一排，都穿着蓝衣服、黑马褂、戴着帽子，双手插进袖子里，看服饰和装扮，像是清朝人。

再看这五兄弟的表情，都是嘴角上扬、微微含笑，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

翻开扉页是第一个场景，作为整个故事舞台的背景展开了，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五兄弟手拉手，围成一个圈，你们会联想到什么呢？

我想到的是：团结，五兄弟感情很好。

上图是绘本的第一页，大海小船，一屋一树，色彩疏淡，笔画极简，画面其余部分留白，很有意境，深得中国画的精髓，可见作者是非常了解中国文化的。

从前，在中国有五个兄弟，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和母亲住在海边的小屋子里。

五兄弟个个神通广大。

大哥会乾坤术，能够吞江吸海。

二哥会铁脖功，脖子硬如铁。

三哥会伸缩术，腿能无限长。

四哥会避火诀，不怕大火烧。

五哥会屏息术，从不会窒息。

语言简洁，朗朗上口，读起来铿锵有力，让人感觉将会有神奇曲折的故事发生，典型的民间故事的叙述手法，像极了小时候祖辈给我们讲的那些遥远的传说，有一种召唤人听下去的魔力。

这是大哥。他每天早上都会去海边捕鱼，可见是一个勤劳的人，他带回来的鱼稀有又漂亮，总能卖个好价钱。有一天，一个小男孩请求和他一起捕鱼，他耐不住小男孩的再三央求，终于答应了他。

第二天来到海边，大哥告诉小男孩，看到他朝小男孩做出“回来”的手势，就必须马上回来。说罢，他趴在海边，用嘴吸光了整个大海的水。

所有的鱼都躺在干涸的海底，海洋珍宝全部都暴露出来了，小男孩跑来跑起，贪婪地想把各种宝贝全放进口袋，看到大哥在用手召唤他回来也丝毫不理会。

而大哥，含着海水，像平常一样，只捡了几条鱼。细心的孩子会发现图中大哥的小桶里面只露出一条鱼尾巴，这与贪婪的小男孩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哥吸满了海水，头变得非常非常大，像一个巨大的球体，而身子很小，头重脚轻、比例失调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好笑。

大哥有点累了，快含不住海水了，绘本中对此有一个“四连拍”一样非常细致传神的描写：

大哥皱着眉头，紧闭着嘴唇，先是整个身体因为失重而向前倾，感觉快憋不住了，换成仰头撑腰。

到了第三幅，憋得头上大汗直流，感觉马上就要爆炸了，拼命地挥舞着双臂，示意小男孩回来。可小男孩呢？假装没看见，还做鬼脸，跑得更远了。

最后，大哥实在是憋不住了，只得把整个海洋的水慢慢倾吐出来，大哥的脸又慢慢变小，恢复正常。

这里还要说一说这本绘本中文图配合的魔力。日本绘本之父松居直先生曾说：文＋图=带插图的书，文X图＝图画书，插图不仅仅是说明文字，单纯地把文字置换为插图，好的绘本是文X图，文字和图画部分互相补充，相得益彰。

作家语言特别简洁，把故事干净利落地向前推进，图画也呼应了这种简洁，构图上采用大面积留白。我们看到大哥在吞江吸海、使劲地作着手势，可是画面至始至终中并未出现和他一起出海的小男孩，正是怀着这样的好奇，我们会在脑海中想像这个小男孩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又是如何贪婪地把各种珍宝都放进口袋，这就把想象的空间留给了读者，每个读者脑海里的图像都不尽相同。

可以说，图画作者把东方文化中“留白的艺术”发挥得非常好了，可见其对中国文化是非常熟悉的。正所谓，“留白处并非什么都没有，而是写着诗”。

我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了解到，这本书插图作者库尔特·维泽（ Kurt Wiese，1887——1974），是上世纪著名童书插画家。出生于德国，在20世纪初期曾在中国生活过六年，主要在中国从事商品贸易，还被日本人抓过，其经历想必也是艰辛而刺激的。后来他移居美国，专业从事童书插画，曾两次获得纽伯瑞奖，两次获得凯迪克奖。

因为年代太久远，我找不到他的照片，但是查到，除了这本《中国五兄弟》，他还出版其他几本关于中国的图画书。

这本《平的故事》已经在中国出版，讲的是一只叫做平的鸭子在扬子江上的冒险经历。

内页插图是这样的。

《You Can Write Chinese》

（《我会写汉字》）

获得过1946年的凯迪克奖

还有这本《天上的鱼》，是森林鱼即将出版的，曾经获得过1948年的凯迪克奖，讲的是一个喜欢风筝的中国小男孩的故事。

由库尔特·维泽绘制插图的小说《扬子江上游的小傅子》获得过1933年纽伯瑞奖。

聊完插图作者，我们再接着回到《中国五兄弟》的故事中。

不幸的是，小男孩最后被倾吐而出的海水淹死了，大哥回到村子里，被法官判了刑，要被砍头。

小男孩被淹死，大哥到底有没有责任？故事发展至此，即使是年龄很小的孩子，也能得出自己的判断：怪只怪小男孩太贪婪。

大哥行刑前，央求法官允许他回家和母亲告别，中国自古重孝道，于是法官允许大哥回家，他偷偷换了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二哥来顶替他。

还记得二哥会什么？没错，铁脖功。刽子手举起大刀朝二哥的脖子狠狠砍过去，二哥居然面带微笑，脑袋怎么也砍不下来，大家决定用水淹死他。

二哥还是提出同样的要求，要回去和母亲告别。

这回换了三哥来，三哥被抛进海里，他的双腿能无限延伸，直至海底……这张图在绘本中是横着的，为了方便大家看，我把它竖过来了。

接下来，换四哥，四哥不怕火烧，还大叫着“真舒服啊，多添些柴火！”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可想而知，众人多么生气。

五兄弟轮番上场，各显神通。

这里要说一说民间故事（包括童话故事）中常用的一个叙事手法——重复，也就是通过对事件以及语句的重复来加强效果。在很多故事里，比如《三只小猪》《三只山羊嘎啦嘎啦》中都用了“重复”。李利安·H·史密斯在《欢欣岁月》说：这种形式的魅力之处在于——事件虽然极其相似，但是每一次的讲述略有不同，有变化的重复提升了读者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故事的期待。

一路跟随着故事情节，孩子们一心想着：下一次的惩罚是什么呢？下一个兄弟会遇到什么考验呢？当然，每一次行刑都有惊无险，五兄弟在各种酷刑面前悠然自得的样子，也让孩子们爆笑。

尤其是五弟被扔进了装满奶油的大炉子关了一夜，大家想闷死他，可是打开炉门，只见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啊！睡了个好觉”。这个细节会让孩子们觉得很向往，他们可能会想：装满奶油的炉子，那是不是可以一口气吃个够呀？

有木有让我们想起小时候最爱看的《葫芦娃七兄弟》的故事？

经过重重考验，五兄弟都安然无恙。法官说，“我们想尽办法处置你，可就是办不到。看来你是无辜的。”众人也一致认为法官说的是对的，于是五弟被放回了家。当然，法官压根不知道每次受刑的不是同一个人，这个秘密呀，除了五兄弟，嘘，只有读过此书的读者们知道。

《中国五兄弟》在紧张刺激又富有幽默感的情节中，凸显了五兄弟的智慧和本领，饱含民间智慧。从深层意义上讲，故事也肯定了中国人讲究诚信、伸张正义、重视家庭的美好情感，同时也呈现了人间百态，比如贪心的小男孩，观看行刑的老百姓，等等。通过故事去体会这些珍贵的经验，对孩子来说就是获取智慧的力量，比如最直接的，孩子们会知道贪心是不好的。

松居直在《绘本之眼》中曾说，民间故事和生活共存，通过故事，或者说是语言游戏，把根植于当地的文化很自然地传承给了孩子们。

这也是一个可以和孩子一起玩的故事。

比如，当讲到大哥吞江吸海时，我会让孩子嘴里含上满满一口水，一直含到他们憋不住为止；讲到五弟会屏息术时，会让孩子捏着鼻子，让他们体验不能呼吸的感觉，让他们更真切地感受五兄弟的神通广大。

《中国五兄弟》出版于1938年，这个充满传奇色彩、饱含智慧的中国民间故事，自出版后受欢迎，在1959年荣获刘易斯·卡罗尔奖，其荣誉意味着“该书够格与《爱丽丝漫游奇境》放在同一个书架上！”

同时，不容忽视的是，在过去的80年里，这本书也引起过很大争议，被指责在美国助长了对中国的刻板印象，尤其是它的图画部分（比如五兄弟的笑眯眯的长相、刑场上的看客），他们发黄的皮肤则暗含着对中国人的种族歧视。可能分享会一开始，有不少朋友看到图片，心里就会想：为什么要把中国人画得这么难看，这么黄？

这跟这本书的出版年代有关。作者在20世纪初来到中国，那时候中国处于清朝末年，所以他印象中的中国人还是留着长辫子穿着长袍的。此外，1930年代的图画书还只能4色印刷，整本书只有4种颜色，蓝、黄、黑和白，这也部分地解释了为什么书中人物的脸是黄色的。之所以把五兄弟画成笑眯眯的样子，我想也许是绘者想要表达中国人宠辱不惊、云淡风轻式的东方智慧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

2007年，这本书再次入选美国国家教育协会“教师推荐百佳图书”，一本已经在出版了七八十年后，还能获此殊荣，足以说明读者对它的喜爱。

在浏览国外图书网站上的读者评价时，发现其中一位读者说：“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记得这个故事，我常给朋友们讲这个故事，确实有趣，现在我已经21岁了，还是喜欢这种民间幽默。”可以说，这是一个外国人从小就喜欢读的中国故事。

如果我们把读者视角分为“局外人”和“局内人”视角，从西方人的“局外人视角”来看，这个故事无疑是精彩，满足了他们对“东方人”和“东方智慧”的想象。可是，作为中国人的“局内人”，有人喜欢，也有人可能会觉得这个故事里的中国人形象让他感到不舒服。

最近，这本书的中文版出版了，在中国读者这里，也许依然会面临争议。作为一个中国人，你在这个故事中读到了什么？你是如何看待西方读者对东方的“局外人”想象？我觉得，这些都是可以在阅读的过程中思考并与孩子一起讨论的问题。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看法，正所谓“一千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这也让我想到，国家图书馆少儿馆馆长王志庚老师曾经在一次演讲中提到的一个问题：对于被称为经典的图画书，我们该不该质疑呢？或者说我们是否有质疑的权利或勇气呢？

王志庚老师的演讲原文见下：

朋友们感兴趣，可以打开链接读一读。

我想，大家在陪孩子阅读的过程中也一定有质疑过经典绘本的时候，这也许是和孩子一起深入讨论的好契机。

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我找到上海美术出版社曾出版过连环画版本的《五兄弟》，封面上写着“中国古代民间故事”，现在孔夫子上有卖。我截了一些图，跟大家分享，可惜内容不全，只能找到前面的几页，但是从情节上看，是非常相似的。

还有图画书版本的《刘家五兄弟》，和连环画是同样的情节，和《中国五兄弟》略有不同。

大家可以把这三个版本进行比较。

《中国五兄弟》是我本人非常喜欢的一本绘本，饱含中国民间故事的狡黠和智慧，文字和图画创作的水平都非常高，今天有机会和大家分享了一点阅读的心得，非常开心。如有不对的地方，恳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