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日子||几步崖散记之谷雨
樱桃花落,青色的樱桃隐藏在密叶之间。
槐花开满了半片山,远远看去,白花花的,如覆盖了一层一层的雪,树枝之上悬挂着一串一串的银铃,风一吹,整座山都香蜜蜜的。早晨一出太阳,蜜蜂就飞了出去,晚上一直等到日落,这蜜蜂才会带着喜悦进入蜂房。
麦子夜里如被人拔过一般,蹭蹭地向上长着,有些着急的麦穗已经出来了。地里都是忙碌的人群,尤其是早上,金银花丛也是结满了人,一双一双的手采摘着金黄色,银白色的花朵,不论做什么都要讲究时机,这金银花一开,就晒不出成色,药效也打折扣。
清晨下过几场雨,林子里的藤本植物也是迅速地蔓延,树莓的绿叶又淹没了去年的位置。山林里,各种飞虫也出现了,大量的繁衍着,多情的鸟鸣似乎也少了很多,它们已经开始产卵,孵化,寻找着美味,准备着下一代的延续。四叔也看到了一些小兔子在山沟向阳处怯生生的样子,为了不打扰它们,他轻轻挥动着赶羊的鞭子。说是一切都在开始,这开始何尝不是在去年就孕育。
自然界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少了谁,这个世界都不完整,就会难以运转起来,我们身在其中却不知其中的重要。
山上有了游客,凉亭内就有了人,等着一下雨,人就少了,山上就会寂静很多,羊不能吃带露水的叶子,只能圈在羊圈中,四叔带着席夹子(北方的遮雨帽子)前后的转一圈,苟三也不能放蜂,蜜蜂也在蜂箱里。
四叔年轻的时候在村里宣传队呆过,后来集体主义大锅饭解散,田地包产到户,各人忙个人的,宣传队里的锣鼓乐器也分了,他便带了这把二胡。穷极无聊的时候就拿出来拉一拉,说来也是奇怪,在他年轻那一会天天拉,也是拉的稀松平常,如他的人生一般,虽然很努力,却得不到期望的回报。现如今,听众少了,只有山间的清风与明月,有时也是松涛与落雨,没有了掌声与嘘声,自己也就少了那一份的执着,由着自己的心情,横竖地拉上那么几回,这二胡似乎真懂他一样,懂得他的开心,悲伤以及无奈。
这一天下雨无事,四叔便将二胡取出,听着春雨,试了两下,二胡似乎还是原来的二胡,四婶却说道“拉了这么多年,跟狗挠门似的,不见什么长进,也就别在那里瞎捣鼓了。”
“啥狗挠门?”苟三在外面进来,他不知道这夫妻对话的内容,只是听到了狗挠门。
四婶听到苟三的声音,捂住了嘴,她可不是说苟三挠门。忙着招呼道,“老三,进来吧。”
四叔怕苟三误会,跟着解释:“你嫂子说我拉二胡呢?”
“四哥,你还有这宝贝儿。”苟三见着二胡,两眼泛光。
“咋,你也会?!”四叔有些不相信,打量着兴奋的苟三。
“哈,也说不上会,能拉上那么一下子。”苟三忙着摆手,谦虚地说道。
四叔把二胡递给苟三,苟三找了一个短腿的凳子,试了试,如同人在唱歌之前先清清嗓子,将手指活动了两下,调一调琴轴,将琴筒放在右腿上,捋了捋琴弦,细微之处见功夫,看似不经意,却又一气呵成。
拉一曲《空山鸟语》,雨不大,伴随着细雨斜风,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四叔津津有味地听着,就连四婶听得都入迷,忘记了要做什么,一曲结束,犹自让人回味。
苟三来了兴致,继续拉扯起来,这一次拉的是《浏阳河》,四叔,四婶在一边打着拍子,一边跟着哼哼起来“浏阳河,弯过了九十九道湾……”,唱着唱着,摇头晃脑地,仿佛又年轻了起来,他们都忘记了自己的年岁,这些都是在集体生活中必须会的曲目。
时间恍惚,等着月上枝头,一众青年,劳动完一天,晚饭后,聚拢在大队的院子里,树上挂着一盏汽灯,如同白昼,风一起,吹得影子慌乱不已,灯下五个小队一字排开,一曲一曲的赛过,比赛完 新歌,还要学习新歌,除了赛歌,还要排戏,四叔演过四奶奶,头上裹着毛巾,镇公社社长大为赞赏,因为获得了“四嫲嫲”这一称号。
一开始他听到四嫲嫲这个称号还有抵触心理,再到后来大家附近的人都叫他四嫲嫲,再说这个称号也不是贬义,慢慢就接受了。
往事如沉入海底的宝瓶,苟三这个渔夫用二胡掀开了盖子,一丝一缕地开始扩张开来,弥漫了整个屋子,继续在雨里蔓延。
苟三拉了两曲,将二胡递给四叔,一边递一边说:“好久不拉了,都有些生疏了。”
“三弟,你这般手艺,还说生疏,那你再最好的时候会怎样?”四叔见苟三不是谦虚的样子,就问他。
“最好的时候,我也曾参加省内的比赛,拿过名次的。”
“咋不一直拉下去?”四叔听到苟三拿名次,不由得好奇。
“成分不好,地主。”苟三叹了一口气。
四叔与四婶默然。
雨越来越大,屋檐下的雨水汇成了一道一道流动的水流,活泼泼地向着屋后淌着,可以听见哗哗的声音。
有人愿意回忆往事,有人不愿意回忆往事。
“老三,养蜂辛苦不?”四婶过了许久才想起这句话。
“到处跑,没有人知道我是地主,也不觉得苦,现在这地主不是罪名了,可是我还是喜欢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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