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在骨里（小说连载6）‖蒋晓东（四川）
爷爷的确当过土匪，的确是土匪队伍里一个小分队的队长。所以，爷爷不愿意承认他当过红军。爷爷不愿意红军形象有丝毫杂质。有人说爷爷不是土匪，是红军。爷爷就会说：“你哟！爬远些哟！”
“东娃子，你说，当过土匪的人，还能算是红军么？”爷爷常常这样问我。我说：“爷爷，我不知道。”我当时的确不知道。
爷爷当土匪的过程很简单。
爷爷练就了一手好枪法，爷爷被调到了侦察连，在执行一次侦察任务中，爷爷他们被敌人发现，被敌人打散了，后来爷爷又钻进了土匪地盘，被土匪逮了个正着，绑上山去。
爷爷只当了三个月土匪。土匪头子知道爷爷是红军，就竖大拇指说：“红军是硬汉！”但爷爷看不惯这些土匪抢穷人的东西。爷爷迷了一夜路，算算路程，知道红军就在附近方圆五十里内。但土匪占领的山头，没有人带着，很难找到下山的路。爷爷就假装安心当土匪，抢穷人的东西时，他把枪口抬高一寸，抢坏人东西时，他的枪一打一个准。土匪头子一高兴，就给爷爷点了十几个土匪，爷爷当起了土匪分队的队长。土匪头子又给了爷爷两把手枪。土匪都把土匪头子叫“大当家”。
这天黑夜，爷爷带着这十几个土匪在山上转悠。突然，爷爷命令道：“大当家规定的时间已到，我们快速下山，打王家碾！”什么王家碾李家碾，这都是爷爷编出来的。土匪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王家碾，只管跟着爷爷跑，一直跑到天亮。
爷爷脱掉匪装，换上了红军的衣服。
爷爷说：“对不起你们了！我骗了你们！老实说，我不想当土匪，我看不惯土匪的坏习惯。我要当红军，我希望你们跟我一起当红军去！”
十几个土匪面面相觑。
爷爷说：“红军是正规军，有组织，有纪律，帮穷人。你们土匪的行为就纯粹是为了个人。当然，你们中有不愿意跟我走的，你们可以自由离开。只是我没有盘缠发给你们。”
其实，多数土匪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听了爷爷的话，就愿意跟爷爷走。有些土匪其实对红军打心眼里佩服，因为红军热爱老百姓。
有一个土匪不愿跟爷爷走，但他也不想再当土匪，就想回家陪老娘种地。他对爷爷说：“我不跟你走，我要回家，你不会在我背后放黑枪吧。”
爷爷说：“你放心走吧。红军说话算数。”爷爷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个红军领导。
还有一个叫“秃头”的土匪说：“我要回去报告大当家，把你们这些人抓起来。”据说秃头本来是有头发的，小时候得了一场病，从此就没再长出头发来。
有一个愿意当红军的土匪立马举起砍刀，对秃头说：“你狗杂种要回去报告，先到阎王那里去报告。”
爷爷一抬枪，“当”地一声，把那把大砍刀一分为二。
爷爷走向秃头说：“你回去报告吧，我不挡你。只要你的大当家追得上我，尽管来抓好了。”
大概秃头被爷爷的大气感动了。他立刻跪下，对爷爷说：“我不跟红军走，我绝不跟红军走，我只跟你走，我只跟你一个人走。”
爷爷带着十多号人，四处打游击。几年下来，爷爷“手下”就有了百多号人。
在一次战斗中，爷爷的腿受伤了。爷爷虽然是指挥作战，但爷爷有个“坏毛病”，他把战术布置后，总爱冲在前面。爷爷的口号是“跟我冲”，而不是“给我冲”。爷爷说：“我又不高人一等，我不喜欢‘给我冲’。”爷爷这一冲，敌人的枪炮可不留情。有一次，一发炮弹在爷爷身边爆炸，一块弹片就飞进了爷爷的小腿肚里。
爷爷说，别小瞧秃头，他还真算个堂堂血性男子汉。在一次抗击日本鬼子的战斗中，秃头把子弹打完了，改用刺刀拼杀了七个鬼子。一个鬼子少佐气得直哼哼，吆喝着“八格”，抽出战刀，刺进了秃头的心窝。哪知秃头双手握住战刀不放，再狠劲往自己心窝一捅，把那个少佐拉得离自己近了，就一把将那个少佐拧到自己跟前，双手死死掐住少佐的颈子，直到那个少佐乌乎哀哉。秃头哈哈大笑：“你杂种才是‘八格’！”说完，秃头也倒下了。
作者简介：蒋晓东，四川绵阳人。1984年以来，在国内各级刊物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文学评论、小戏小品、话剧剧本、民间文学等若干。作品多次获得报刊奖励和当地政府奖励。有作品被转载和收入选集（选刊）。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